起底“老来福”—— 如何让节衣缩食的老人掏出毕生积蓄

从“签一次到领一块钱”到免费聚餐泡温泉，从许诺高额回报每日返现，到出动直升机聚齐当地媒体、号称上万人参加的重庆“荣光之夜”给予的最后一击-- 从去年八月第一家店开张到今年三月东窗事发，遍布荣县、贡井、自流井上百名“老来福商城”会员，历经了从天堂到地狱。

据荣县警方通报，辖区受骗老人达六十多位涉及金额达五十余万;贡井警方通报，辖区受骗老人一百多位，涉及金额三百多万损失一百多万。

从开第一家店到东窗事发

一个仅持续了7个月的“黄粱美梦”

据悉两地共有三家“老来福线下体验店”经验者均为罗某某(本地人现年44岁)，知情人透露自流井区灯杆坝店也属罗某某所有，但未获得警方证实。

据悉罗某某在此之前曾经营“保健品”多年，积累了一定客户，2017年8月微信好友向其介绍重庆老来福商贸有限公司，经了解后便将位于贡井区和平广场的保健品店改为“老来福”。

从去年8月第一家店开张，到今年3月停止返现。为何短短7个月受骗者却如此之多金额如此之巨?为一探究竟连日来，本报记者走访多位“老来福商城”会员，从六十出头到七老八十，他(她) 们当中多数为企业退休职工，也有居住在周边农村每天一大早进城卖菜的菜贩，几乎每一个人都怀揣着小小“梦想”，同样每个人都付出了沉重代价。

老刘今年64岁，他和他爱人各买了“三个翠”他多买了“一个金”，金额加起来达12万，损失超过6万元。

“以前在她那里买过蜂胶。”老刘说那是十多年前他还在单位上班，罗某某的店还开在金鱼路。老刘说不清“花了一千多块钱买来的两瓶蜂胶，吃下去到底有没有效”，只记得当时有人讲课(推销产品)“讲得很好”。

老刘的爱人通过“打太极的一个老师”介绍接触“老来福”，之后便一头扎了进去。两人之所以不惜血本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近四十岁的儿子还没有成家，想赚钱了“给他安个家”。

老王今年65岁，看上去就是个精明人。用他自己的话说从来没上过当“连保健品都没买过”，但到诸侯他却成为目前已知(本地)投入最大的会员，一共买了“六个翠”“一个金”“一个银”，总价123480元，损失达79780元。

“当时就是眼热!信了她这一套!”老王说话很直接，他表示自己并不差钱，如果赚到钱想改善改善晚年生活，譬如“换一辆车”。

“投了一万多亏了八千块。”相比之下，72岁的老李投入最小损失也就最少，他的愿望是“原来打算赚到钱再给爱人说，想给她一个惊喜。”

从签一次到领一块钱

到每日返现“半年回本”套路深

“进门就是‘叔叔阿姨’嘴巴甜得很!”老刘告诉记者，位于贡井和平广场的“老来福线下体验店”曾经是整条街最热闹的一家。

每天去签一个到就可以领一块钱，除此之外还经常组织聚餐、旅游。老刘说他一共免费到重庆去泡了三次温泉“还说有双飞桂林游，但后来没兑现”。老刘说“没兑现”不是自己搞忘记了没提，而是后来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
关注每天返现、自己进账几何，是所有会员最看重的一件事。店里有一张黑板，每天更新会员返现金额(发放积分总额为当日营业额的30%)，以最高等级一次性消费19600元的翡翠卡为例，每日返现曾达到160元，140元左右也维持过一较长段时间--照此推算，不到半年就能回本，聚在黑板前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，互相之间开着玩笑“你又到这里来领工资啊!”

精明如老王当时也以为自己“捡到了一个金娃娃--”

但没有人意识到存在的风险，会员到手的钱只是下一拨老人(或会员自己再次消费)投入的30%，70%已经流出早已进了别人的腰包，意味着一旦没有人再次投入返现就会变为“0”。

老刘告诉记者，荣县“老来福线下体验店”开张时，罗某某曾邀请他作为“业绩”代表上台分享经验，鼓励当地老人成为会员。“现在想起来，自己无意当中还充当了帮凶。”同时老刘又觉得很冤：“但我说的都是实话啊，当时确实拿到了那么多钱!”

据悉，会员除了“最高累计可获积分”达到或超过两倍之外，“一次性消费”的金额还可用于换购“商城”提供的各种商品。

以档次最低会员、一次性消费980元银卡为一个单位，简称“一单”，一次性消费19600元的翡翠卡为“二十单”，以此对应的“商城”不同商品。其中一台需要用二十个单换购的所谓“20寸电视机”，网上查询售价在两百元左右。

老人们忙着计算各自的进账，没有人质疑这些来自“商城”的商品是不是三无产品，是否物有所值。合同上签的是“会员有效期十年”，罗某某承诺的是“只管你们三年”，他(她)们却集体做着“半年回本”的美梦。

“大家都是冲着积分返现加入进来的，但合同上写的是‘最高’累计积分，没写最低--”直到东窗事发老王才意识到有可能被套路了：“一次性消费对方兑换了商品，不管这些商品对不对头。”

重庆老来“荣光之夜”

解决之道绝非“下一个理财产品”

“她(罗某某)说管我们三年，结果只管了三个月--”老王表示没过多久黑板上的金额便直线下降，从一百左右降到七八十元、三四十元一直降到最低时两块五，档次较低的银卡金卡甚至出现了只有几毛钱进账。他告诉记者1月底之后就再也没有返现，多数会员九月十月才加入，“好日子”大约只持续了三个月左右。

就在返现日渐缩水、会员信心有所动摇之时，老人们受邀集体去了一次重庆，回来后犹如打了一剂强心针，纷纷掏出压箱底的钱甚至举债--此时距他(她)们领到最后一笔返现只有十来天时间。

“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场面--“几乎所有受访者都认为，从天堂到地狱途中2018年1月19日在重庆举行的“荣光之夜”是最后的疯狂。如今在网上仍然能搜到媒体刊发的相关信息，结合老人们的讲述勾勒出一个“豪门盛宴”：

一排排整齐停放着的豪车，甚至还出动了直升机;号称上万人参加。聚齐当地媒体;掺杂了大手笔慈善捐助的“香港老来福集团 老来荣光之夜”。只是当时在聚光灯下侃侃而谈的集团董事长曾明康，如今已经被重庆警方控制。

老人们的“兴奋”还没完全褪去，1月底领完最后一次返现后罗某某宣布放假一个月，2月28日重新营业后，召集会员聚了一次餐--放完重庆某地“放养黑猪和土鸡”视频后就开始推销，称不但一切福利照旧，在过年时还根据不同档次领免费领取年猪和土鸡，因此老人们将此次聚餐销售的会员卡为“黑猪卡”

老刘又花了两万多元购买了“黑猪卡”(包括一张翡翠卡和一张金卡)却没有拿到过一分钱“返现”，事后他称是所有卡中最不划算的一笔买卖。

老人们反映从3月份开始罗某某以各种理由(譬如“等3.15过了发”)推脱不予返现，3月底各地多家店长齐聚重庆报案东窗事发。

“这是一个没有人愿意接受的烂摊子、烂劈材--”会员提供的一段视频显示，罗某某称自己几经努力终于出找一家公司肯接手，条件是会员另外拿出一笔钱购买该公司的一款理财产品，从中得到的收益来挽回购买“老来福”理财产品损失。

该提议遭到绝大多数会员反对，当天(5月7日)老人集体到贡井街派出所报警。

(张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