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贡文苑(三十五)丨盐都作家故乡行吟丨张方来笔下的黄市镇

2021-05-29 12:07:11来源:四川在线编辑:杨国庆

题字:何开鑫中国书协草书专委会委员

主办:自贡市作家协会

川报集团驻自贡办事处

主持:高仁斌 文铭权

 

黄市镇:曾经的道阻且长

张方来

黄市镇是底蕴深厚的“古场镇”,集市活动达千年之久。自然和人文景观星罗棋布,是同盟会员郭世勋、电影事业家郑用之的故里。全镇34.5平方公里,近3万人,是四川省现代农业型特色小镇、省级生态园林城镇、省级卫生乡镇、省“百镇建设行动”试点镇和自贡市特色小镇。近几年来,连续三年被评为市“三农”工作先进乡镇,荣获市“先进基层党组织”和市“记二等功公务员集体”等荣誉称号。最近,该镇的丰光村入选“全国民主法治示范村(社区)”。

——题记

 

我老家在黄市镇的一个叫龙洞山的地方。此时,坐在书房打开电子地图,从家里出发,上高速+乡村路18公里24分钟,老路21公里40分钟。对这样一个时空距离感叹“道阻且长”,是不是太矫情了?

父亲12岁从龙洞山老家到自流井学医时,抗战接近尾声。六十年代中期我在自流井一落地,与老家之间的确有着一段艰难的路途,直到后来。

(估摸着少年时代的父亲是从这条田埂去的自流井,现在成了我所站的位置。图一:2018年2月拍摄 图二:2020年2月拍摄)

唯一的一次步行回龙洞山大概是小学二年级暑假的时候,吃过午饭,我和姐在堂姐的带领下,从新桥穿城区,途经锅腔岩、卫坪、兴隆镇方向去的。烈日下,渴了,遇到水井就停下来喝些水继续上路。兴隆以后的那些让人绝望的田埂、坡坎、地名和模样都差不多的农家,在记忆中全都变得模糊了。

有道是,家穷人恶,家富狗恶。在我看来这种说法多半那是为了增加文辞的机趣。现实中,家穷狗恶才是普遍现象。那些年,家家都穷,所养的狗无有不恶的。那些恶犬,狺狺狂吠,追着人咬。路途中,经常要从人家房前屋后经过,这个时候我总是胆战心惊,加上天气炎热和长途跋涉,那个后悔呀,心说,以后到黄市再也不走路了!出发前,脚上的一双塑料凉鞋已多处开裂,到达龙洞山天都快擦黑了,鞋帮与鞋底多处命悬一线。于是,找来凉水冲脚。平常总是板着脸的五叔见状,心疼道:啧啧啧,乖乖唉,你浇碳火呀,长大了脚要得毛病。于是夺走我冲脚的木桶,转身去厨房从鼎锅里舀来热水让我洗。

这次徒步回老家,让我得意了好多年。一来自己经历了这段艰难的旅途;二是当时坐郊外车要5角一个人,如此,我们仨一共节约了1.5元。在当时,1.5元算得上一笔资金。后来每次提及这次步行回龙头山,母亲就接过话,唉,我跟你们老汉儿第一次回龙洞山也是走的路。开始,你们老汉儿说他找得到路,还说,嘴巴就是路(指问路)。清早就出发,从贡井那边走的,东转西转,走了半天又回到原来走过的地方,不晓得走了好多冤枉路,到龙洞山都下午了!听到此,父亲在旁边总是笑而不语。想象当年,父母恋爱时,父亲把一城市姑娘带回自己农村老家,那种得意,那种因兴奋而说一些高调的话,做一些高调的事,是可以理解的。

(2017年与2018年老家的同一个地方)

那时,乘郊外车要到当时文化宫对面糖酒公司旁边的车站,在现在温州商城前面绿化带的某一个地方。得先挤到售票窗口买票。乌压压的人群、一张张焦虑的脸、一水儿的蓝布衣服,塞满了售票房内外;横七竖八的扁担、签担、箩筐、背筐卡在人群中。不一会儿,顶着硕大气囊的公交车巨兽般驶来,停在长期被人群擦得乌亮的铁栏杆内。这时就听得有人喊:黄市——,到黄市的——,上车了!刹那间,人群朝汽车蜂拥而去。为了抢占座位,人们高高举起手里捏着的车票,你拽我衣服、我掰你肩膀拼命往上挤。

你挤啥子挤?只见一油腻的中年男人把一小伙从拥挤的车门口拽了下来,小伙搂着的大布包里的茄子散落一地。蜂拥的人群突地静了下来,先抢到座的人也探出头来看究竟。中年油腻男穿着的白色挨打衫已经泛黄,短袖口上套着红色袖章,一看就是公交公司的治安。小伙子短发,敦实,皮肤透着很健康的黄亮,穿一件崭新的白色挨打衫,少见的干净清爽。是那种为了进城里来刻意收拾了一下的农村青年。你的票呢?中年油腻男恶狠狠地问。小伙摇了摇低着的头。没票你还想坐车?还扇扇子?说着,中年油腻男从小伙的手里抢过一把崭新的黑色折扇,哗的一下打开,自顾自地扇了起来,揶揄道:不买票你还买得起茄子?说着伸手去翻小伙的布包:哟,还有这么多糖!你拿糖干啥子?这时,小伙的脸已经憋得通红,从嘴里挤出俩字:结婚。结婚?打婚(晕)哦!走走走,治安室去!

那年,我7岁,父亲牵着,赶一班去黄市的郊外车。

1990年父亲去世一年后,我们一大家坐郊外车送父亲回黄市老家安葬,我抱着骨灰盒。儿子不到一岁,长得胖,几个大人轮换着抱。那年的清明期间连续下雨,十分阴冷。破旧的公交车在坑坑洼洼的碎石路上颠簸,发出哐啷啷的声音,溅起的泥浆把路边本是翠绿的庄稼喷得一塌糊涂。遇到一个大坑洼时,车轮陷了进去,再也走不动了,司机吆喝大家全部下车去推。冷雨霏霏,泥浆满地,让人心情更加沉重,生出无限的悲凉,禁不住从心里喊:爸爸,我们送您回老家怎么这样难啊!

坐郊外车回龙洞山,我们一般在一个叫文昌宫的地方下,然后步行将近3公里才能到达,从上车开始算,至少得要一个半小时,并且晴天一身灰,雨天一身泥。遇到下雨的时候,踩在湿滑的田埂上,鞋子沾满厚重的泥巴,一不小心就会摔倒。那些年摔过多少次早都数不过来了。提前数日就托人捎信,告诉我们哪天要回去。临了,堂侄儿早早的就得拎着塑料桶鞋来接;临走,又要送到文昌宫,然后拎着桶鞋回去。村里人病了到黄市镇就医,也得走将近3公里的田埂路。如果是老年人,就需要抬滑竿送。短短几公里,却铺满了艰难。听人说,邻村就有一家的老人病了,后人抬滑竿送去黄市看病,由于下着绵绵细雨,田埂实在太滑,竟把老人翻到了冬水田里。

(2020年作者与书法家郭昤(右)在龙洞山水库)

那年,电视里有个女歌星,经常把白衬衣的两个衣角束在腰上,一头乌发飘散,拎着彩色纱巾,在宽阔平坦的马路上欢天喜地,又蹦又跳地唱:跟我走吧/天亮就出发/梦已经醒来/心不会害怕/有一个地方/那是快乐老家……每次看到这个MV就想,哪个时候我回黄市老家也有这样宽阔的路、轻松愉快的样子?

过去的好多年里,由于路途艰难,为了给长眠于老家的父亲和其他亲人扫墓,一年仅回一次回老家。

现在,是的,18公里24分钟,电子地图的精确无须怀疑。这比在高峰时间从我所在的华商附开车去五星街还要快捷,更重要的是可以把车直接开到家门口。

冬日的暖阳下,我和退休赋闲在家的堂哥坐在他的院坝喝茶闲聊。说起道路,堂哥来了劲:现在简直太方便了!你看,村村通、户户通,所有的道路都黑化了;到镇里面的省级工业园区、食品工业园区、柑橘园花椒园一律四个轮子到达。这样说嘛,从我这屋门口坐车可以一直开到天安门,不要说到你自贡了。

你看我们黄市,是不是要比其它地方干净嘛,生态得很!堂哥聊起来就止不住。说起来黄市地盘不算大,地图上看,就像一条朝自贡城区奔跑的小猪仔,肥哟!堂哥说,农村廉租房、新型小城镇、新农村综合体、新村聚居点、新型农家大院,在全省最先搞,头回省里的现场会都在这里开的……

有道是,朋友多了路就多。而路多了宽了,朋友来不就方便了?有了四通八达的宽阔道路干什么不方便?而这背后,又融入了当地政府多少为乡村振兴的智慧、心血和气魄!

(堂侄2019年的老瓦房,2020年原址上新建的别墅)

正月间,堂哥院坝前的几畦菜地里,豌豆尖已牵起长长的藤蔓,开出了好看的花;莲花白、萝卜、花菜等菜蔬长势喜人,都是堂哥用井水来浇灌的。每次道别时,堂嫂总会到地里帮我弄些带走。那白萝卜洗净后往粘板上轻轻一放,便“嚓嚓”裂开,流出清凉的汁水,鲜嫩无比。

现在,我回黄市老家也是随心所欲了。买过年猪肉,到黄市;城里呆腻了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、吃点儿时令菜蔬到黄市;老家亲戚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,一个电话,刺溜就去了。

眼看着老家发生的沧桑巨变,接下来的路,于黄市,是一条全面通往富裕的道路。

作者简介

张方来,男,中国彩灯博物馆副研究馆员。中国博物馆协会等国家级协(学)会会员。自贡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,自贡灯会和自贡彩灯申报省级、国家级非遗主笔,有专著出版,多篇论文在国家级学术期刊和全国中文核心期刊发表;担任20多部灯会及其他文化旅游类电视纪录片脚本的撰写,和一些会刊、书籍、报纸的策划、编辑和撰稿;参与多部自贡地方文化著作的撰写。长期应邀到市内外机关、企业和学校做彩灯文化专题讲座,讲授的《中国灯文化与自贡灯会》被国家图书馆收入公开课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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